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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园弟子新(十一)

前方40米长刀预警……Ծ‸Ծ【赶紧逃走】

一连几日,郭麒麟都只觉浑浑噩噩,好似堕入一场梦魇。

当晚郭班主闻讯,二话没说组织了十几门人,清早城门一开便赶车上路,马不停蹄去往天津传习科班。

从满面愁云的杨鹤通处,众人才得知了事情原委——唉,这是哪门子的喜事呦?!

只因先前广济寺有场庙会,教习、师兄们为了帮科班弟子锻炼锻炼,便前去搭台行戏。

一班人马通宵达旦地唱了好几日,可谓热闹非凡。陶阳挂上髯口上台挑梁、又使了几出绝活,观众喊好不断,赏钱自然也收了不少。

陶云圣大受欢迎,却也因此被台下的一位姑娘瞧上了眼。

这姑娘可不是常人,姓唐名采薇,是直系军阀唐旭的宝贝闺女。她打小痴迷京戏、甚至正经跟人学过,唐督办宠爱女儿,再加上有几个儿子光耀门庭,便一直随着她去。

世间着实多奇事,堂堂督办之女爱上个伶人,不吃不喝闹着要嫁给人家;那军阀也是邪了门的宠闺女,下令招陶阳做倒插门女婿。

陶阳身是孤儿,自小被郭班主收养,郭家以及整个德云戏班便因此成了夫家。

督办大人之命,谁敢不从?

 

庭前悬灯结彩,庭内喜宴摆开——

玲琅满目皆为红色,红得像郭麒麟心头滴下的血。

师兄弟们的脸色也不好,却还得陪笑庆贺。

一路进入舞厅布置成的喜堂,两侧聚着不少军爷和警察老爷。见他们接近,有几位便恭迎上前、满口说着娘家人对上婆家人的套话;但更多人则拿眼瞧着,嘴上不敢说,都搁心里腹诽:这唐大军阀真有意思嘿,居然找了一窝戏子做亲家!

天津卫呼风唤雨的把总,竟叫下九流攀上了亲戚,真他妈新鲜。

 

张云雷用衣摆拂了拂椅子坐下,随手抓了颗红枣咀嚼;一双明眸透着清高,将四周射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若无物,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。

杨九郎于一旁瞧见,默默拉了王九龙和包子围到张云雷身侧闲谈。

那边班主夫妇早早便被请至上座,与唐旭叙起话来——甭管内里如何,这位军阀礼数周到、态度谦和,亲家之间倒是聊得起来。

忽而,喜乐响起,司仪来至堂前,宣布婚礼开始、来宾入席、有请新郎新娘。

身着大红色长袍马褂的陶阳牵着头戴婚纱的新娘子款款走来,一侧脸正正好好对上郭麒麟——三年聚少离多,谁料世事弄人不浅?为今木已成舟,相视只剩下五味杂陈。

罢了?

为彰显新人因戏结下的奇缘,唐小姐特意安排,要在婚礼之上热热闹闹地唱一出戏。

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,小姐最爱的,则是那《莺莺待月西厢记》。

一对伉俪,君瑞莺莺,多么应景。

戏台砌末均置办完毕,娘家却还有一个愿想,希望婆家那一众戏班门人当中,能够出一位大角儿来搭个红娘——如此的,才真称得上是风风光光。

遥记当年,德云班的二爷最擅这小红娘一角,我们在天津都有耳闻啊!司仪笑着奉承,话里话外实则是表明了娘家的意思,要请张云雷出山献艺。

闻言,几个师兄弟瞬时皱起眉头,对这与逼婚无二的“喜事”,戏班内群情激愤,自不必提二师哥的心情——他定是怨透了那帮人的,又怎么可能开腔呢?

果不其然,张云雷起立拱拱手,不卑不亢地道一了句:“《西厢记》在下太久没唱了,拿腔作调具已生疏,搭起戏来若有什么失误,岂不扫了诸位的兴?因此,还望小姐另谋高就。”

四周鸦雀无声。

“确实啊,”郭班主随之开口,“而且这孩子最近嗓子有点疲了,前天刚唱过全本好几个时辰的戏,今日若再开腔怕是音色会差着了——”

“家父说的是,”众人回头,见郭麒麟突然从席间站了起来,“要不就我来唱吧?我是德云班的少班主,功夫自然差不了诸位的。”

杨九郎的眼睛瞪得快跟孔三爷一般大了,却也不忘偷偷握了握自家角儿发白的手指,暗示对方平心静气。

“好啊好啊,这是我的荣幸,”此刻,倒是唐小姐笑言应允,“少班主可是誉满北京城的名角呐,我也特别爱听您的戏,啊不,哥哥~”

 

“一来是为压惊,二来是谢大恩。不请邻居不会亲,不受人情避众僧。高卷红帘焚宝鼎,单请张郎配莺莺。落花满地胭脂冷,良辰美景洞房春……”手持团扇一字字唱着,嗓音轻颖有如百灵,心中却早已伤痕累累、麻木不堪。

转眼看向台下,张云雷冲自己连连摇头,一双眼中又气又心疼;身边杨九郎徐徐抚着他的后背,嘴上轻轻呢喃的许是劝慰。

谢谢你,老舅,我知道你想为我拔疮,可我如今不仅仅是郭麒麟,更是德云少班主,我不能只为了自己,我得为了戏班,赴汤蹈火、在所不惜……

望过一排师兄师弟,有的陪笑僵在脸上、有的于心不忍正视、有的兀自紧咬牙关、有的垂首默默叹息;眼神扫向上座,望见了静静聆听的父亲。

爸,我这样做对么?

烛光萦绕,郭德纲的面色模糊不清。一晃神,却好似看见了父亲冲自己微微点头。

与陶阳对上戏,轻巧一语“张相公”,自己再不是崔莺莺。

罢了。

 

当晚回到驿馆,郭麒麟再强忍不住,一头扑在枕席上哭的昏天黑地。

搭档阎鹤祥坐在身边,也没讲什么安慰的话,只是将自己扳过来捂在那宽厚的怀里,任鼻涕眼泪抹得到处都是。

“……对,对不起,哥,瞧把你衣服弄的,别见怪啊……”连连擦着泪、泪又连连向下流淌。

老阎揉着自己的头发,喟叹一声:“没事没事,你哭吧,今儿个你可把自己折磨得够呛……”

顿了顿,低沉的声音却再次响起。

“但是你要答应我,哭过之后,你就要长大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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